✎十月，和湮姐姐吃……採莓果！

　　如針的細雨揮灑於魔女之森。

　　裝潢華麗的點心屋前，一名少女身著寬大的白色帽T，兩條袖側編織著大紅色蝴蝶結綁帶，她望著天空，透明的雨針一絲絲劃破寧靜，如戰爭的飛箭，本該晴朗的天空，亦如戰後般霧濛。

　　這樣就不能飛了呢⋯⋯

　　一手提著採集用的竹編籃子，另一手拿著向點心屋借來的傘，湮走向純白的階梯，準備啟程去尋找傳說中五顏六色的「莓莓」。

　　男孩穿著顏色鮮明的黃色雨衣蹲在一旁小路上，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裡下著雨的情景，總覺得明明是再自然不過的景象，卻又隱約覺得雨裡頭有著其他自己看不見的小東西存在。

　　叮鈴－－

　　響起的門鈴吸引了伊瑟注意力，到目前為止男孩在這裡認識的人除了銀髮魔女與點心屋的店長之外，現在出現在翠色視野中的雪白身影大概能夠榮登第三位的寶座。

　　本打算像電視上假裝自己是顆石頭，沒想到對方的視線卻絲毫不受干擾地落在了男孩身上。

　　一樣「東西」吸引了少女的注意。

　　有些沉重的傘桿倚在湮的肩側，她正隔著透明傘面，觀看雨絲打在上頭的景緻。

　　小小的鮮黃色身影定格於路邊，湮歪了歪頭，紅眸透出一絲新奇的眼神。

　　石頭？哦不，湮，那是個孩子。

　　望著那擁有一頭蓬鬆淺金色短髮的男孩，就像某隻擁有膨鬆軟毛的可愛小動物，少女差點忍不住伸手去撫摸。

　　「嗨，你好嗎？」循著對方抬起頭，稚嫩的臉蛋映入眼簾，翠綠的眸子同樣深深吸引了湮。「我叫做湮。你也是來到這座森林的魔法師嗎？」

　　「湮……？」男孩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子發音的姓名，他小聲地跟著複誦了一遍後用正常音量開口道：「湮姐姐你好，我是伊瑟，可是我不是魔法師。」

　　他想起之前和佩蕾姐姐一起打掃的時候，對方似乎也問了自己關於「魔法」的事情……

　　「不是魔法師的話，沒辦法在這邊嗎？」想到這裡，腦中浮現了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警察抓犯人的場景，伊瑟臉上露出明顯的慌張，抬頭看向身前少女，「我、我會被警察抓走嗎？可是店長說我可以在這邊幫忙和吃點心的……」

　　伊瑟是這座森林中第二位稱呼自己為「姊姊」的孩子。

　　在原本世界是獨生子的湮，再次因著被可愛的孩子稱為姊姊而自心底竄起一陣雀躍。

　　「你不是魔法師？」

　　但伊瑟的話卻令她有些困惑，根據隱者告訴自己的魔女之森，應該是許多學習中的魔法師到訪之處？然而眼前的男孩卻說他不是魔法師？

　　不過，在聽完有關於傳說中「店長」相關的話之後，湮點了點頭，幾乎是當下就自動想了一套理解方式。

　　或許，在伊瑟的世界中「魔法師」並不稱為「魔法師」，也許是「巫師」或是「仙子」之類的稱呼...？

　　「放心，如果店長說可以的話，伊瑟就可以待在這裡幫忙和吃點心唷。」

　　溫柔的話語如秋風般安撫了男孩不安的心，少女微笑著。

　　「伊瑟要一起去森林嗎？姊姊我正要去收集一種叫做莓莓的果實。」

　　聽見對方的話後他這才鬆了口氣，也不曉得是因為能夠吃點心或是能夠留下。

　　臉上漾起了輕鬆的微笑，男孩緩緩站起身，「好啊好啊！但我不知道苺莓是什麼，是像草莓那樣的東西嗎？」

　　雨點敲落在少女握著的傘上，落下了歡快的滴答樂聲，「啊、可是現在在下雨，媽咪說下雨的時候出門很危險，姐姐要等雨停再去嗎？」

　　雖然他其實不太在乎在「夢」裡淋濕，不過媽媽說的話還是很重要的。

　　或許是少女溫柔地安撫了自己不安的情緒，伊瑟全然忘記媽媽叮嚀過的事情其中也包含了「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走。」這樣一項。

　　「草莓！伊瑟的世界也有草莓嗎？」驚喜地聽見熟悉的詞彙自男孩口中說出，使少女忽然對眼前的小魔法師有種親切的感覺，噢不，是小巫師或是小仙子。「說不定我們原本的世界是一樣的哦。」說著連自己也覺得像是夢境般的句子，湮瞇著眼笑了笑。

　　「嗯...下雨的話出門確實是很危險。」她抬頭再次望向灰濛濛的天際，透明傘面持續抵擋雨針入侵，自內部彷彿能看見一朵朵雨水打散的透明小花。「不過，如果雨天不能夠出門，雨傘和伊瑟身上的雨衣，就會失去存在的意義，被隨便丟在垃圾桶，這樣，它們不就太可憐了嗎？」不知哪來的靈感，使少女對著男孩一本正經地說著旁人聽來是胡說八道的話語。

　　「而且，聽說沾了雨水的莓莓，比起普通的莓莓更加珍貴哦。」

　　「唔、」

　　男孩將翠色落在因為雨天而穿著的黃色雨衣和側邊印有小鴨圖案的同色雨鞋上，不曉得是不是對方這樣說的緣故，伊瑟似乎隱約聽見了除了滴答之外的小小泣聲，「好像，真的有點可憐……好吧，那今天就帶著他們一起去幫忙湮姐姐採莓莓！」

　　將原本困擾的問題解決後，他這才將注意力放到剛才少女所說的莓莓論上。男孩露出驚異的神情，「真、真的嗎！是不是像探索節目裡出現的地木耳一樣？要到打雷下雨的時候才會出現而且特別好吃？」還沒等湮回應，越說越激動的男孩接著道：「湮姐姐湮姐姐－－那除了莓莓之外我們也能找找看有沒有地木耳嗎？」

　　「地木耳？」湮將沒有聽過名字的植物輕聲複誦了一遍，她聽過「木耳」但沒聽過「地木耳」，擅長自我催眠及解釋的少女理所當然地將其理解為「長在地上的木耳」。「如果真的是到了打雷下雨才會出現的話，說不定能夠找到哦。」

　　隨後，她望著天空思索了一番。「不過，聽說森林這邊不會出現可能傷害樹木或小動物的天氣呢。」湮的語氣柔和，與平時大剌剌的個性截然不同，或許是因為雨天，亦或許是眼前男孩的關係。「像是打雷，或是下冰塊。」考慮到「冰雹」似乎是不容易的詞彙，她乾脆地將冰雹形容為冰塊。

　　「和我一起幫忙的話，也可以獲得魔法貨...嗯，是月亮形狀的硬幣唷，伊瑟有拿過嗎？」找了找針織帽T的口袋，湮掏出幾枚指節大小的魔法貨幣。「可以拿去買好吃的甜點跟茶。」

　　「啊……」當對方說了魔女之森並不會打雷一事時男孩露出了有點失落的神情，隨後卻又像是鬆了口氣般說道：「也沒關係，其實我覺得打雷聲音好大所以也不太喜歡。」

　　接著當少女提及「下冰塊」一事時，伊瑟像是課堂上為了糖果爭先恐後搶答的孩子，「我知道我知道－－」伊瑟一股腦道出了自己對於話題中提及的天氣與貨幣的資訊。

　　「湮姐姐說的那個下冰塊是叫冰……冰煲吧！有一次和媽咪去超市的時候有看過，媽咪說那個很危險而且不能吃。」全然沒發現自己言下暴露了當時想要把天上掉下來的冰塊放進嘴裡的舉動，他接著從口袋拿出了和少女手裡一模一樣的彎月型硬幣，「我也有和姐姐一樣的硬幣，也是之前幫忙帕帕打掃的時候拿到的！」

　　聽了男孩充滿稚氣卻自信滿滿的解釋，湮開心地笑了起來，一面欽佩著伊瑟於同年齡來說如此豐沛的知識量，一面又不禁想吐槽那雀躍語氣中透漏的小小意圖。「對，叫做冰雹哦，語氣要這樣往上，冰雹──」她的手指隨著上揚的語調輕輕劃出一道弧線。「雖然我只有在書上看過那種天氣，不過也一直很想吃吃看呢！原來是不能吃的啊...謝謝伊瑟告訴我！」

湮當然知道冰雹是不能食用的，但她確實也想要嘗嘗天上掉下來的冰塊是什麼味道。

　　「那麼，如果把莓莓收集完回到點心屋還有時間的話，我們就一起吃飯前的小點心吧。」

湮的腦中很快浮現了莓莓綿羊奶油蛋糕的影像，黃色、橘色、紅色的莓莓擱置上頭，尚未完全凝固的綿羊奶油緩緩流下一層層鬆軟的海綿蛋糕。

她甩了甩頭，暫時將那美好的影像拋到後頭。

　　「聽說莓莓跟草莓長得很像，但是有很多種顏色，我和伊瑟分頭找吧！但記得不要離太遠哦──」

　　魔女之森，對於像湮這樣的路痴來說實在是太大了。自從有了上次尋找寶石橙的教訓，她提醒男孩兩人不要離得太遠，表面上看似擔心對方迷路，事實是若分開了，自己大概也無法保證能夠找到對方。

　　「點、點心！可是……」還沒忘記之前和銀髮魔女做過的約定，男孩當下陷入了短暫的天人交戰之中，不過卻馬上回過神想起與少女採莓莓也是可以獲得點心貨幣的事，「沒有可是！我也想和湮姐姐一起吃點心。」最後，伊瑟用奇怪的方式更正了原先聽上去明顯像是打算拒絕的話語。

　　兩人站在長滿各色果實的灌木叢密集處，聽完了面前人的叮囑，小童工便和少女開始了他們的尋找莓莓任務。

　　伊瑟雖然對「有很多顏色的草莓」這樣的條件感到困惑，不過還是認真照著對方所給出的提示邊走邊注意腳邊灌木上長著的果實是不是符合條件的。

　　偷偷看了一眼不遠處同樣認真尋找莓莓的湮，確認對方視線並不在自己身上後，亮黃雨鞋踏過面前的幾個淺窪，響起的啪搭聲加入了雨滴們的奏樂演唱。

　　其實湮也不曉得莓莓會長在哪裡。

　　據帕帕的說法是「低矮的草叢」，這樣的話——

　　一不做二不休。在伊瑟的視線從自己身上移開後，換湮偷偷地以餘光瞥向那亮黃色的小小身影，看見對方開心地在一圈圈水窪間踩踏著，少女深吸一口氣，接著像是潛入深不見底的水中，整個身子沒入陽光下被照得翠綠的草叢。

　　她就這樣開啟了矮樹叢中的莓莓之旅。

　　雨勢似乎漸漸緩和下來，綿密的雨針如今成了一滴滴毫無威脅性的水珠，輕輕敲在樹梢，落至大地，結束它們短暫的演奏。

　　湮像是在家中各個角落搜索著蓄意躲起來的貓咪般穿梭於各個矮樹叢間，殊不知已離小男孩所在之處越來越遠。

　　當雨勢漸小，玩得盡興的男孩這才終於想起還有正事要辦。

　　沒注意到自己視線範圍內已經失去了先前撐著傘的雪白身影。伊瑟彎下身，開始一個個檢查腳邊的灌木叢上是不是長有能讓他吃點心的莓莓。

　　「1、2、3、6、8、14……」

　　直到檢查到男孩數數的第36個灌木叢，熟悉的形狀和被雨淋至閃閃發亮的果實讓他興奮地把其中看起來顏色特別飽滿扎實的幾個果實一一摘下並放入不知道什麼時後出現在雨衣口袋裡的、紙質稍厚的小紙袋裡。

　　找到一個莓莓叢就代表附近還有其他的莓莓叢，無意間獲得這樣知識的男孩用不慢的速度找到了更多能夠放入袋子裡的果實，一直到手裡的莓莓數量約有牛皮紙袋的七分滿。

　　「湮姐姐——我——咦？」

　　喚出少女名字的伊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附近已經沒有少女的蹤影。

　　同樣已在另一堆矮小的灌木叢中找到沾上露水的莓莓，湮欣喜若狂地直盯著那在透過樹影間的陽光照射下的晶瑩。

　　「雖然還差寶石橙一點，但這座森林的食物果然都好漂亮...」撥開上頭的大片葉子，她輕輕扶起莓莓蒂頭連著的莖，五顏六色的莓莓映入眼簾。「居然還有藍色跟紫色的...這真的能吃嗎？」

　　滿溢的好奇心促使湮低頭嗅了嗅紫色莓莓的味道，本來以為或許能聞到類似葡萄的香氣，但意外地和草莓香相去不遠。在偷吃的念頭冒出少女的腦海前，她率先想到了身穿亮黃色雨衣的小小身影，唰地一聲，像是從草莓灌木叢中長出的大草莓般彈了出來。

　　可憐的白色帽T，早因湮穿梭於濕漉漉的矮樹叢間而沾滿了泥土、小葉子和雨水，原本整齊束緊的蝴蝶結綁帶，亦如垂落的髮絲，鬆脫於狼狽的布料間。

　　「嗚哇──不會吧...真的走散了......」

　　也不曉得兩人到底是怎麼走散的，饒是伊瑟站在原地大喊著少女名字也不見周遭有任何細微回音或動靜。

　　「怎、怎麼辦……」

　　他謹記老師每一次校外教學或上課總是再三提醒的迷路不能亂跑的規矩，因此男孩就算再慌張腳步也沒有因此挪動半步。

　　「如果湮姐姐有手機就好了，可是我又不知道湮姐姐電話號碼……」

　　伊瑟蹲在地上，用樹枝於泥濘道路畫上好幾個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什麼的圖案。

　　「啊！」忽然間，男孩想起了不久前美勞課的所學，「還有，『沒有電話號碼的傳聲筒』嘛！」

　　他拔下樹叢上的大量葉子，並把袋子裡面的所有莓莓放到葉子上好讓果實不會因此被泥水弄髒。

　　接著將手裡的紙袋卷成筒狀，再這裡折折那邊弄弄最後搗鼓成似紙杯的形狀，「這樣……應該可以讓湮姐姐聽到吧？」

　　結果還是沒能避免走散，都怪自己太投入了。

　　湮一面採集著方才發現的莓莓，一面懊惱地思考尋找小男孩的方法。雖然找人才是現下最要緊的事，她卻毫無頭緒，側背包中躺著手機，但依照隱者先生所說，在這座森林中其他世界的通訊設備是無效的。

　　一串又一串七彩的莓莓被收入竹籃，烏雲後的陽光露出笑臉，金色的溫煦落在少女那被矮樹叢沾濕的棉質上衣，同樣噙著露水的莓莓們同照射下顯得格外可口。

　　湮於這般美好的景緻僅停留了三秒鐘，便輕輕拔開某顆橘色莓莓的蒂頭，將果實塞入口中。

　　迷路是需要力氣的，這也是不得已的，噢，好甜。

　　暗自說服自己後，少女提著裝滿果實的竹籃，藉著風飛上空中，低頭下望尋找那叢綠葉間的黃色小身影。但她壓根忘了自己是從哪個方向來的，即便飛上空中依然很是頭痛。

　　「咦？」空著的一手中忽然出現某樣觸感，湮伸起手，發現一枚圓筒狀的紙杯正握在自己手中，並且看似原本並不是紙杯，而是某種牛皮紙袋製成的臨時茶器。「我什麼時候拿著這個的......？」望了望杯內，空無一物。

　　正當少女打算將不知從何處長出來的紙杯收入側背包時，杯內傳來了聲音。

　　伊瑟將耳朵貼上（大概算是）聽筒的開口，不曉得是不是錯覺，男孩似乎真的聽到了細碎聲響。

　　有聲音！

　　他連忙改把杯口的位置對著嘴，決定先試試看另一邊的傳話對象能不能靠著話筒聽見自己，「喂喂－－有聲音嗎？」

　　……。

　　對方沒有回應，男孩不氣餒地再一次對著話筒說道：「我是伊瑟，姐姐聽得到我說話嗎？」沒有直接叫出少女的名字，畢竟不曉得另一邊和自己對話的人是誰，要是不小心被其他人拿到話筒搞錯傳話對象就糟了。

　　湮差點在空中尖叫出聲，手上握著的杯子險些掉落。

　　直到她確定杯中的聲音是熟悉的小男孩，蒼白的臉色才終於緩和，但握著杯子的手依然顫抖不止。

　　「伊、伊瑟嗎...？這個杯子是...你變出來的？」

　　想到可能是對方的魔法，少女才鬆了一口氣。覺得剛才的自己實在有夠丟臉的，明明是在充滿魔法的世界啊，到底為何還如此大驚小怪。

　　「你在哪裡？有找到莓莓嗎？」

　　話說回來這道具好像...？

　　喘了口氣回過神來，湮盯著手中的紙杯，老覺得在哪裡見過這樣的設計。

　　紙杯...傳話筒？

　　她的眼眸瞪得老大，像是靈機一動想到了什麼，此時，杯內再次傳來熟悉的聲音。

　　「湮姐姐！」雖然從話筒出來的聲音略顯失真，但男孩還是辨出了少女說話時特有的語調和開朗聲線。

　　「這個是美勞課老師教我做的，是『不用撥電話號碼的電話』！」

　　腳似乎蹲的有點痠了，他邊說邊不管不顧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後我有找到莓莓！然後、然後我在……嗯……」男孩左顧右盼了一下周遭環境，發現附近除了不遠處的幾棵樹之外再無其他標的物了，「很多莓莓的地方……？」

　　很多莓莓的地方。我的老天鵝，很棒的路標。

　　湮一面懊惱一面抿緊嘴唇試圖隱藏笑意，但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心地笑了出來。

　　伊瑟的童言童語，使她慌張又擔心的情緒一掃而空，恢復平時的樂觀。

　　「我知道了，伊瑟，我現在就去找你。」

　　哼著輕快的曲子，少女朝著某個方向堅定地飛去。

　　結束了和湮的「通話」，伊瑟乖乖待在原本的位置上等待對方找到自己的所在地。

　　「採了這麼多……應該夠拿回去了吧？」

　　他開始一個個觀察起被放在身旁堆成小丘的彩色莓莓們，一邊思考如果先偷吃的話會不會一個不小心就吃完了。

　　還是算了。

　　擔心發生到時候少女為了找自己辛苦奔波，結果發現委託失敗的場景，男孩默默放下了手裡鮮豔精巧的果實。

　　是線。

　　湮輕輕將手中的「紙杯」反過來，一條細細的長線被牽至遠方，方才和伊瑟通話時那條黑線並不存在，然而在湮聽見伊瑟口中的路標後，那條線卻咻地登場了，如同鋼琴弦那般堅韌，又似毛線那般柔軟。

　　「果然是紙杯傳話筒...不知道伊瑟的魔法是怎麼樣的呢...」

　　是像以瑟那樣的幻術嗎？看起來也不太像。

　　一道紅白相間的身影自天空俯衝而下，在氣流中殺出一條血路，被割開的空氣發出咻嗚咻嗚的悲鳴，少女筆直地貫穿森林樹影間的錯綜，眨眼間便來到熟悉的黃色小身影面前。

　　可憐被她提在手中的竹籃，裡頭的莓莓最上層的幾顆因風壓有些變形，更別提途中可能飛走了多少粒。

　　「找到你啦。」湮的招牌陽光笑容在太陽照射下亮盈盈的，像沾了露水的莓莓，嘴角溢出的橘色汁液順帶出賣了她偷吃的事實。

　　「湮姐姐！」

　　翠綠像是被浸入了融有陽光的蜂蜜水般透出明亮的欣喜光芒，男孩快速站起身，激動地抱緊了那終於站在自己身前的白色身影。

　　雖然不是第一次碰上走失的情況了，伊瑟也明白對方最後一定會找到他，不過到底還是有那麼一丁點不安迴盪於周遭空氣。

　　很快地放開了抱著對方腰側的手，視線抬起時便注意到了少女嘴角殘留的莓莓汁液，「湮姐姐居然偷吃莓莓！我、我都忍住沒有偷吃了……那我也可以吃一個嗎？」

　　「唔，被你發現了！」注意到伊瑟的視線，湮馬上以純白的袖子抹去汁液，畫布般的純棉添上一筆橘紅。

　　聽了男孩的話語，回頭查看自己的竹籃，才發覺那些被風壓摧殘的可憐莓莓。

　　「噢...糟糕。」

　　挑挑揀揀，湮自竹籃約拿出了十顆五顏六色的莓莓，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

　　神奇的是，那些變形的莓莓外表雖有些扭曲，卻不似草莓那樣易爛，甚至沒有濺出太多汁液，令少女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我想...就算吃掉了這些也不會被罵唷，不如我們一人一半吧？」

　　她嘻笑著，衝著小夥伴露出惡作劇的表情。

　　「雖然上次打掃時候偷吃帕帕生了好大的氣，但是現在帕帕不在而且旁邊又那麼多莓莓……」男孩的堅持在少女慫恿及果實微微閃耀著的光下不值一提，他吞了吞口水，伸手拿了一個淺粉色的放入口中。

　　「好酸－－」和預想的甜美全然不同的酸澀在嘴裡蔓延開來，伊瑟整張臉被酸的皺了起來，嘴巴更是變成了米字。正猶豫著要不要吐出來時，姍姍來遲的甜味這才開始躍於味蕾之上。

　　雖然酸味被後來的甜沖散殆盡，但這也讓他不敢再嘗試第二次了，他困惑看著一臉享受的吃著莓莓的少女，不禁納悶是不是自己剛好拿到了比較不好吃的莓莓，「湮姐姐……不覺得酸嗎？」

　　「嗯？啊、粉紅色的很酸！我剛剛也被酸到了！」看著小伊瑟嘴吧整個縮成米字，湮笑著拍拍他的頭，並拿了一顆橘色的莓莓。「橘色的比較甜，試試看！」

　　在兩人將稍微變形的果實全數清光後，伊瑟將方才拿在手中的紙杯傳話筒重新攤開，變為原本的紙袋，再將小心翼翼放在地上的莓莓裝入袋中，小小的身影忙碌完畢後，靜靜地待在原地，提著紙袋等待少女的號角。

　　「好了嗎？那麼我們飛回去吧？紙袋要抓好噢。」

　　翠綠的眸子透出明顯的困惑，小男孩歪了歪頭，還不及反應便被攔腰抱起，雙腳忽地騰空，反射性在空中踢了踢，原本那片彩色的莓莓園於小小的碧色視線中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接著大樹也跟著變小，不一會兒，幾十棵大樹都像是聚集到了腳下的小動物那般。

　　伊瑟想起湮說的話，緊緊地握住抓著紙袋的小手。

　　微風吹亂了淺金色的短髮，男孩的視線自抱著自己的雙手一路延伸向上，在對上少女的大紅眼眸時，被對方拋了個燦爛的笑容。

　　 「很漂亮吧？魔女之森。」

　　至於，為何兩人依然花了三個小時才回到點心屋，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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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數統計（皆不含標點）

總字數　6346字

湮　3626字

伊瑟　2720字